大溪地的側影 (三之三)

D’où venons-nous? Que sommes-nous? Où allons-nous?@Wikicommons/ Public domain

d’où venons-nous (我們從哪裏來?)
que sommes-nous (我們是甚麼?)
où allons-nous (我們要到哪裏去?)

以上三個問題是高更的遺作 (見上圖) 的名字。當時,漸漸意識到自己即將走到人生盡頭的高更,坦誠地在寫給朋友的信件中寫過:「我極低潮,被貧窮打敗,被病痛打敗,我過早衰老了……」可是,他對藝術的熱情到最後依然是強烈的,他寫道:「在我死前,還要迸放最後燦亮的火光,我的幻想會重新年輕,我的才華要攀升最顛峰。」

確實,他抵着疾病、貧窮把生命中最後的激情一勾一勒地描畫出來。從一九八七年至一九零一年間,他用了四年完成上畫。晚年的高更,畫中含義愈加神秘 – 例如左下角的白頭髮老人和站在她旁邊的白色紅嘴鳥、赤裸的女子和穿過長裙一起走的女人、毛利人神像和蹲臥的動物– 究竟這些圖像組合成一張畫之後,背後有甚麼含義?這些取材又是否能夠體現畫作的題旨? 似乎難下判斷。美學與哲學相類,永遠沒有直接的答案,只有一個個疑問。

雖然,在畫作之中,畫家不會向觀眾說話,但後來的評論者從高更的書信和留下的文字、草圖猜測,他在探索大溪地原始的過程中,發現了人類生老病死的定律,永恆不變。既然沒有分別的話,何以文明人能夠五十步笑百步地去恥笑原始人的落後和愚眛?現代人面對死亡,有解決辦法嗎?正因為殖民的風光助長了歐洲的氣焰,歐洲當時的藝術主流背離信仰傳統,變得膚淺自大,令高更不得不直接向他的同代人拋出那三個問題:「你從哪裏來?你是誰?你往何處去?」

在一九零一年的八月,他離開了長久的大溪地,去了另一個小島依瓦‧歐阿,他在當地搭建房屋時,在門上造了一副近似對聯的木刻,題為 Maison du Jouir,即「歡樂之家」,並補上一句話:Soyez Amoureuses, Vous Serez heureuses (能夠愛,你將會快樂)。可能,這只是他小小的慰籍,但又或是對待上述三個問題的態度,以愛去活出生命的意義。一九零二年,高更與世長辭。他後來成為了現代派的先聲,在生時也有不少好朋友,還有詩人、畫家的支持;死前也娶了一個土著為妻,生下一個孩子,以世俗眼光來看,他走得不算孤單了。

 

參考書籍:蔣勳 (2013)、《破解高更》、天下遠見出版社、台北

 

陳重民

浸會大學歐洲研究畢業。在第三年遊歷歐洲時,發現偉大的建築與文字音樂一樣,感動人心。以文字書寫建築,以旋律創造空間,理順生活節奏。於是,在浸大畢業後回到德國,重新攻讀建築學士,漫漫長路,我行我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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